他想掐死儿子,一了百了。
那时李先生离婚才不到半年,24小时与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的自闭症儿子生活在一起,他很绝望。
那些夜晚,他经常通宵刷抖音,搜索“自闭症”“孤独症”等字眼,在人工智能的推荐下,一条接一条的相关视频从他屏幕上划过,无意中点进了“自闭症张栋(勿连赞)”的直播间。()
张栋生于贫困农村,8岁才诊断重度自闭症,在妈妈的帮助下,实现生活自理,简单工作,还正赚生活费。而李先生的超超才5岁,凭什么定义他的人生已经完蛋了?
于是,李先生开始上网,买书,买课,寻找同类,并且也注册了抖音账号,开启了一个家庭的自救。
改·变
在2021年离婚之前,李先生跟儿子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
超超出生于2016年,2岁多时一次打疫苗后患上急性紫癜,连续发烧了1个月,分别在兰州儿童医院和兰州妇幼医院各住了半个月院,才勉强退烧。
但出院后,超超变了。原本已经能开口喊“爸爸”“妈妈”,现在却一言不发,还经常无故地大喊大叫。
烧魔怔了?超超爸妈不放心,带着他直奔北京,在北京儿童医院收到一份诊断书, “中重度自闭症”。此前,他们不知道自闭症为何物。
医生说,必须尽快干预。
那时,李先生是企业高管,指挥着200多人的团队,在他看来,自闭症干预就像补课一样,机构去得多了就有效果。于是一口气在兰州好几家机构报了名,自己出钱,孩子妈妈出力,配合完美。
生活依旧,李先生忙着赚钱,偶尔空闲了会简单问问超超情况,听妈妈说起有进步,开口了,就没再细细观察。
虎头虎脑的超超太招人爱了
离婚后,李先生本以为花钱找个阿姨就能维持原状,但谁料,接连找了几个人,都没坚持干到一周,最短的一个仅干了半天就提出走人。
李先生已年过半百,超超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他想不到更好的外援,于是请了1个月的长假,自己带娃。他有点疑惑,还有些不服气,“1个5岁的孩子能有多难搞?!”
很快,他服软了。
5岁的超超,不仅吃喝拉撒样样不行,还会在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就大喊大叫,大跑大跳,甚至直接冲上马路,拽都拽不住。
在绝望中,他在抖音上刷到了张栋,联系上了张栋妈妈取,后来又结识了海南融爸。()
跟众多前辈家长交流经验,学习相关知识后,李先生释然了。
他不再把甩锅给儿子那场高烧,也不再责怪前妻没有照顾好孩子。
他明白,自闭症孩子干预是个长期的过程,家长多坚持一点,孩子就多一份希望。
李先生决定辞职。“工作这么多年,他手里有些积蓄,再不济还可以卖车卖房。辞职后不久,车子就卖掉了。”
那是辆丰田车,李先生买的时候花了20多万,开了四五年,卖了9万块。他心想后面的生活要跟儿子捆绑在一起,两个爷们儿的家庭,讲究不多,而且出行多是地铁公交,车越放越贬值,现在生活经济上只出不进,干脆尽早折现。
父子俩为数不多的合影
探·索
李先生拿出工作的干劲对付儿子,哪儿不行就针对性练哪。
首先,解决基本生活——吃饭,睡觉。
超超在饮食方面非常挑剔,也很敏感,吃得不合适就会拉肚子。意识到这点,长期在外就餐的李先生决定学做饭。
过敏的食物一定不能有,挑食的毛病不惯着。
为了规范儿子的饮食习惯,超爸严格设置了每天开饭时间,早晨8点,中午12点,晚上6点。超超不吃也不强制,用餐30分钟,到点就收拾干净。两餐之间没有任何零食。
起初,超超也犟,但饿了几次后,他貌似也发现了,不吃就真没有吃的。于是开始乖乖吃饭,饮食终于慢慢调整了过来。
爸爸做的饭,超超吃得很香
然后是睡觉。
超超极难入眠,常常需要折腾到半夜2、3点才睡。李先生反复试验后找到了三招:
一是白天大量运动,爬山、踢球、游泳、平衡车……把超超整累;
二是音乐助眠,每晚睡觉前都给超超播放轻音乐,一首一首换,终于找到对超超安抚效果最好的;
三是规范作息时间,每天早晨6点必须起床,哪怕外出旅行,在火车上过夜,也严格执行。
超超能吃能睡了,爸爸心里也松了口气。
李先生带超超外出旅行
自理问题搞定后,情绪问题就少了一大半,对于剩下一些不明状况的失控,李先生想棍棒底下出孝子,犯浑时打就能改善。
但很快,他后悔了。
在李先生用武力教训超超几次之后,超超学会了反击。当李先生再次动手时,超超也会对爸爸拳打脚踢,父子俩扭打一团。
“这可不得了呀,超超现在小,能制止住,长大了咋整?”超爸极力控制自己的愤怒,冷静思考后发觉超超好像把“打人”当成了一种互动方式,“他是在模仿呀!”
李先生有点惊喜,有模仿能力说明超超有希望学习很多技能。
同时,他也检讨自己,动手打孩子,只是显示家长的权威,说到底是无能的表现。超超做错时,我可以打他,那我做错了,超超能不能打我呢?”
没找到好的方法,李先生决定冷处理试试看。
他在客厅装上监控,并把家具搬空,在墙上都贴上了软垫子,避免超超行为过激时受伤。当超超再次情绪崩溃时,就独自离开,留他在设置好的区域,隔空观察。
没成想,这个招儿奏效了。
超超仿佛意识到,乱发脾气、扔东西,并不能引来任何反应,爆脾气竟慢慢改善了。
李先生这样努力半年后,超超仿佛换了一个人。
“单身父亲看来也是优势。”提起儿子的进步,李先生调侃道。
的确,父子俩单一的生活,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试错,也有大把的精力耗。举个例子,当超超穿不好衣服、裤子、袜子时,爸爸很少直接帮忙,而是在旁边边看、边等、边鼓励,有一次单单穿袜子,爷俩也耗了一上午时间。
“不是看到了希望才坚持,是坚持了才能看到希望。”超超爸爸寄语其他自闭症家长。
模仿张栋一家,李先生也注册了抖音账号@自闭症超超-努力前行,边探索边分享父子生活。“看到超超的进步,很多人点赞,这也让我得到了久违的成就感。”
超超的进步,得益于爸爸脱胎换骨的改变
求·助
李先生发现,儿子跟自己在一起时,只要事情流程化,他都做得还不错。一日规律三餐,餐后收拾碗筷,独自穿脱衣物,甚至外出坐飞机、坐地铁,一步一步告诉他要做什么,超超都能跟随。
但谱系孩子最大的坎儿是社交,超超没有去过幼儿园,这几年要么机构,要么家人,一直都是一对一。
他现在跟自己相处可以,那脱离自己还行不行?在集体中生活又会发生什么?
李先生决定向下一步迈进。
去年9月,超超到了读小学的年龄,李先生顺势给他报了名。“上半年疫情,所以一直待在家里。”
下学期开始,学校通知孩子们可以进校上课了。超超爸爸心想,何不趁这个机会,让超超去试试?即使融合不顺利,能暴露问题也算收获。
于是,李先生跟老师申请,先让超超去学校试3天,看效果再决定后面安排。“最坏的结果就是上不了学呗,那我就带他出去旅行,超超能有现在的状况,我已经很知足了。”
现阶段,李先生对儿子学业没有任何要求,只要他能在学校待得住,就是成功。
每天早晨,爸爸把超超送进教室,便待在学校门口待命。3天过后,超超给了爸爸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一直乖乖地坐在位置上,除了偶尔拍拍手,没有任何干扰课堂行为。
超超在教室打扫卫生
于是,超爸跟老师协商,让他继续“混”在教室,直到出问题为止。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超爸发现,他让超超坐在位置上,超超就真的只是坐在位置上,甚至连想上厕所都不会主动去,更别提理会老师同学。
李先生有点无奈,费了老半天劲,仅仅把儿子变成了只会听单一指令的机器人?他要走向社会,不能只靠自己一步一步指挥呀!
自闭症孩子跟爸爸单独相处很好,但在集体中无法参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