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特征是自织(self-organized)、自治(autonomous)、自给(self-sufficient),自我是一切活着的生命体的基础,不论是一棵小草还是最高级的人类。
而心智是实现自织、自治、自给的基石。自数百万年以来,无数生物的大脑中都出现过活跃的心智。无论是在鸟类、鱼类还是在高级的哺乳动物身上,我们都可以观察到带有令我们惊讶的智能的行为能力,无不为它们的聪明而感叹和心动。但是严格地说,唯有在心智创造了具有见证能力的主人翁之后, 心智才具有了(自我)意识;并且唯有在大脑产生语言后,使得心智具备了运算的“硬通货”表象,有意识的心智的存在才被广为人知。
作为见证人的主人翁并不是生命进化的必需品,而是一种“无心”的副产品,但它带来了革命性成果——心理现象,即内隐的脑活动的自我解释。主人翁使得我们具有了“自我意识” ——这一人类进化的强大的源源不断的动力,从而造就了人类的今天。对于意识的神经生物学来说,重要的目标是理解大脑是如何创造出了这一副产品的,它是与我们如影随形的主人,我们将其称之为“自我”。孤独症的一切都归因于自我的缺失,从而导致动机缺失、刻板及问题行为。
除了自织、自治、自给的生命特征外,动物还存在出生后生存问题。因为动物刚出生时,并不能完整体现生命的特征,父母辈(进化产生)的支持是必须及必要的,但其与生俱来的技能也是不可或缺的,在人类世界表现为:生命体偏爱、人脸偏爱、人声偏爱、母亲偏爱、共同注意、视觉调控等亲社会能力。孤独症孩子缺失这些最底层的核心认知能力。
生命个体也会发现了社会性力量远远大于自我力量:给自我带来好处,催生了社会化群体动物。人类祖先就是社群化的,在最初的时候,社群拥有的个体上限是150个,但语言、精神故事(文化/模因)突破了150上限(发生在10万年~5万年前间,点击相关阅读:《语言是如何被人类所拥有的?》《语言的荣耀》)。
人类生活方式的三大要素:社会性、语言、知识,三者相互关联、相辅相成。我们的生活离不开社会群体,孤独必定带来生存的艰辛或艰难,而社群生活是以他人为背景的自我实现过程。孤独症的表现为去社会性,语言能力和知识缺失。
自我通过动机得以表达,自我和动机是一个硬币的2面;是自我产生了动机,还是动机产生了自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归因是人类的属性之一,但是在解释意识或者认知加工时,归因往往是失败的。
脑神经科学的发展及进步,使得我们得以将之前认为的人类某个高级而复杂的通用性或社会性认知定位到一块软趴趴“肉”的某个部位上。
在额叶皮层组织的背景下,基底神经节电路的组织最受欣赏。基底神经节和额叶皮层共同运作以学习最佳行为策略并执行目标导向的行为。这不仅需要运动执行的计划,还需要导致这种执行的行为,包括驱动行为的情绪和动机,组织和计划总体策略的认知,运动计划,最后是该计划的执行。额叶皮层介导行为的成分,包括动机和情绪驱动,加上计划和认知部分来计划动作,最后,动作本身,反映在组织,生理,和额叶皮质区域之间的连接以及它们对纹状体的投射。
部分图例:VTA=腹侧被盖区,VS=腹侧纹状体,Cortex=皮层(腹内侧前额叶(vmPFC)在其中)
人类的动机及行为受制于大脑的腹侧被盖区–腹侧纹状体–腹内侧前额叶回路(VTA-VS- vmPFC circuit),而DA(多巴胺)是这台引擎的燃料,VS是引擎火花塞。
它们分别位于脑干、边缘系统和新皮层,体现了典型的大脑进化史:爬行类脑、哺乳类脑、人类脑,代表了典型的大脑结构:本能脑、情绪脑、理性脑。
模块化的“低级、古老”大脑结构和网络化的“高级、新”大脑结构之间有明显差异,这种差异使人们自然而然地对两者各自的功能形成了一种看似合理的观点。简单来说,就像一栋建筑,古老的大脑核心区域在地下室处理基本的生物调节功能,在此之上,新皮层则处理更高水平的心理功能。换句话说,“楼上”的皮层处理的是推理和意志,“楼下”的皮层下区域处理情绪以及与有机体本身有关的事务。
然而,这个观点在描述理性决策的神经机制方面有失偏颇。现有的研究结果表明,人的寿命不仅如期望的那样跟新皮层的大小有关系,同样也跟下丘脑皮层下结构的大小的增加有关,而下丘脑是“下层建筑”的主要部分。传统观点认为理性器官是新皮层,但若没有生物调节的配合似乎不能运行,而生物调节一般认为是皮层下组织的功能。看上去,自然界不仅将理性器官构建在生物调节器官的上方,而且也要借助生物调节器官。
驱力(动机)和本能的行为机制既使用了“楼上”的脑区(理性脑),也使用了“楼下”的脑区(本能脑),新皮层和旧皮层核心共同成为理性的神经基础。而情绪和感受(情绪脑)则是理性的主人,二者是驱力和本能的调节器,也是驱力和本能的主要目的。为了避免野兽的侵害、恶劣环境的危险,大脑中存在一些神经回路,用来控制如战斗或逃跑这类本能反应。还有大量的特定神经回路和驱力,它们会根据时间和周围温度驱动着有机体寻找合适的光线和温度。此外,大脑中还有一些神经回路是用来控制确保个体基因延续的本能和驱力,如性行为和养育行为。
总的来说,驱力(动机)和本能发挥影响的方式有:直接产生特定行为,通过引起特定生理状态引导个体有意或无意地按某种方式做出行为。实际上,驱力和本能引起的所有行为都对生存有直接影响,如挽救生命的行为;或间接影响,如生活中的趋乐避苦。
把上述的内容冠以心理学标签的话,对自己称之为“认知”和“感受”、对他人称之为“ToM”和“共情”、自己和他人外在的表现称之为“情绪”和“行为”。
所以,调节着我们行为和动机的神经回路(circuit)一定会包含高级中枢和低级中枢。最近的人脑研究强调,在一个单一的实验范式中有效分解不同成分的神经信号是困难的。大脑是一个统一的意识体,即使是我们分离出了一些对应心理/行为的中枢,也不代表相对应的心理/行为就是可以通过仅此靶点完全控制。
在现实世界里,大脑是一台平行分布处理器,某一时刻涌现的意识,是不可还原的,即使是我们现在不断地企图地去还原意识的真相。我认为意识是存在于宇宙的最基本元素,像时间和空间、质量和电荷,不可能再还原的。
认知神经科学的三大主要发现是:认知是具身的、认知的加工绝大部分都是在大脑无意识区域进行的、抽象概念绝大部分是隐喻的。
大脑神经系统主要是一个可以产生自己的思维模式的自动装置。当我们休息或者“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即使在黑暗中,脑也在产生一系列复杂且不断变化的神经活动。
实际上,无休止的有组织的自发活动在神经系统中无处不在。任何见过脑电图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无论是清醒状态还是睡眠状态,两个脑半球都在不断地产生大量的高频电流。这种自发性兴奋非常强,在脑活动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相比之下,由外部刺激诱发的激活却只能勉强被检测到,而且需要通过多次平均之后才能被观察到。由刺激诱发的活动所消耗的能量只占到脑消耗总能量的很小一部分,大概不到5%。
总而言之,神经元的不断放电让我们不断思考。此外,这些内部活动和外部世界不断竞争。在默认网络高度活跃时,突然呈现一个刺激,比如一张图片,将不会再激活大脑的注意网络,就好比你在保持高度注意力集中时很难被外界刺激干扰一样。内部意识状态会干扰我们意识外部事件的能力。自发的脑活动会侵入全脑工作空间,如果被采纳就会长时间阻止脑对其它刺激的获取。自主活动是神经系统的主要特征,内在的神经元活动凌驾于外界刺激之上。
TD可以保持很好的大脑内部刺激与外部刺激动态平衡,但是ASD的大脑就不能保持这种动态的平衡,他们以大脑的内部刺激来启动注意和意识为主。这也是为什么TD孩子可以在TD父母设置的环境下发展与成长,而ASD就不能在TD父母设置的环境下发展与成长的原因,除非TD父母接受良好的培训。
基于以上的认识和对孤独症大脑长期的研究,发现只要在特定的设置下,孤独症孩子是可以保持对现实世界的关注、良好的学习状态和情绪稳定的,这个就是“家、父母和孩子的兴趣”,三者都不可偏废。通过“家+父母+孩子的兴趣”三位一体,完全可以使得孤独症孩子会出现更多的“意识通达”的状态。
可以做到能够吸引孩子的注意力、维持注意力、发展孩子的共同注意能力;
可以让孩子通达自我意识和让孩子的现象意识实现可访问意识。只有在这种状态下,孤独症孩子才能表现出自我动机的社会性活动、共同注意和语言交流。所以说,干预不是一种形式上的工作(貌似很有内容很忙),而是要看你的干预工作能否给孩子带来一种状态——意识通达!
以家庭居住地为中心的场所和环境;
以孩子的偏爱和兴趣为引导,相关性越高越好;
父母介导;
符合孤独症的神经认知特征的环境与语境的设置:(a)视觉为主及多知觉通道为辅;(b)只给有用的信息,屏蔽无关的信息;(c)用最简单的表达来达到交流的目的。
鼓励孩子成为一个积极的学习者,而不是被动的接受者;是让他们学会从环境中自然获得信息,而非来源你任何形式的指令或者提示;
孩子的情绪是干预的首要目标,发展孩子的共情;
使用脚手架技术,目标技能仅高于现有的技能集或发展水平;非僵化地按照TD的里程碑,用“扬长” 来“补短”;推着孩子向前而非拉着孩子向前,2者区别在于:动机+意义上的区别;
重要的是,干预技术的实施更多在自然场景中,例如在吃饭和玩耍时,因此它们对父母既有用又舒适,并且具有生态学意义。他们遵循孩子的引导和选择,把孩子喜欢的玩具和活动结合起来;而不是去追求一些完全脱离孩子的现实世界的桌面训练,我把此称为“样子干预”;此处的“孩子的现实世界”与上一条的“动机+意义”是相呼应的,这个也是干预的力度是否入木三分的关键。
以发展孩子的自我意识为先导,推进其社会脑的成熟(点击相关阅读:《社会脑:基因、环境与孤独症》),加速认知能力的全面发展;我认为孤独症的社交功能障碍,其底层的驱动机制是自我觉知的缺失,这是因为社交是我们基于对他人的觉知与和自己有着相似心智的个体进行交互式活动的过程;对他人的觉知是以自我觉知为前提的;而自我觉知是基于现实世界的意义的动机的觉知过程。